✒️一些随笔

2024-6-6|202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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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
完成于新加坡的一个深夜。回想起了坐凌晨航班的奇特感觉,便记录如下。灵感始于凌晨深圳宝安机场的KFC座椅上。
凌晨三点三十分,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走进了机场里的快餐店,试图找到一个足够舒适的座位渡过登机之前的漫长的黑夜。凌晨的机场就像一个藏匿许久的罪犯回到了他阴冷潮湿的住处,脱下了他的外衣,露出钢筋的利爪和铁锈的牙。天花板上可怜的几盏灯自然无法掩盖这骇人的景象,便敷衍地洒下一点光,试图维持尖锐中的一点点柔和,让人们知道他们没走错地方——这里是机场,而不是巨型的废车场或停尸间。
男人在餐厅的角落找到一张舒适的沙发椅坐下,卸下不堪重负而嘎吱作响的包,拿出了手机。在他旁边坐着两个穿着格子短裙的女孩,头伏在桌子底下看着同一部手机窃窃私语。那两个女生抬起头,用漫不经心又饶有兴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她们永无止尽的私语,但更加小声也更加急迫。
在手机上点了一杯咖啡,男人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数十分钟后,他发完了最后一封邮件。他将眼镜取下,揉了揉眼睛。他可能是这个国家最早接触电脑的一批人之一,而这个优势带给了他所有人都羡慕的工作,以及极高的近视度数。他喝了口尚有余温的咖啡,重新戴上眼镜,看了看四周。一开始在这休息的寥寥几桌人也已经离开,只剩下他和他旁边的两个女孩,而那两个女孩也已经停止了谈话,各自看着手机,维持着一种尴尬的沉默。这种不自然的气氛让他怀疑他因为过于专注而错过了什么。他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他随意地用自来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戴着黑框眼镜,嘴边和下巴布满没有剃干净的胡茬,眼睛藏在数厘米厚的镜片后面。这个月的业务压力骤增,他已经有数周没能剃须,连续赶了三趟凌晨的飞机。但即使如此,他也不确定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周期性的裁员潮和虎视眈眈的同事使他心神不宁,像在笼子里来回走动的瘦狮。
回到餐厅,两个女孩已不见踪影,餐桌上被揉成一团的食物包装还没有完全舒展开。他坐回椅子上,打算听歌提振精神。然而,正当他打算翻开笔记本时,他愣住了——电脑不见了,连带着对面座位上的背包一起。
他思索片刻,看向了旁边的两个空位,随后冲向栏杆。他向一楼张望了一会儿,找到了那两个女孩。她们半走半跑,高个儿背着他的背包,矮个儿拿着电脑,带着介于紧张跟兴奋之间的动作向出口走去。虽然还是深夜,但是机场正在苏醒,越来越多的人带着行李聚集在入口等待查验,睡眼惺忪的工作人员走下小车,戴上帽子和手套。行李轮子划过地面,急促的高跟鞋,小声的窃窃私语,卷帘门升起,熙熙攘攘。男人看着她们走到了出口,才不急不忙地走到了电梯门前,打开了GPS软件。由于他的背包总是装着很重要的文件,因此他早就在背包的角落藏进去了一个GPS发信装置,并和手机上的软件相连。他看着屏幕上的红点在路边停下来,随即加速远离了机场,看来已经坐上了车。他缓缓走向出口,走到大路边,直到他看到红点在一个离机场不远的地方停止了移动,才打开了打车软件。
十分钟后,司机把他送到了一个破旧楼房前。周围一片寂静,路灯吐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光,周围的楼房大都漆黑一片,这栋低矮楼房也只有一个房间仍亮着灯,隐约可见女孩行走的身影。他记住了楼层,脱下了鞋子,沿着没有灯的老旧楼梯慢慢走上去。
在那间房间的绿色房门前,他浑身发抖,汗珠反射着楼外的路灯光流过脸颊。他把手伸进衣服,掏出了珍藏已久的瑞士军刀,并把最尖锐的刀片拔了出来。他感觉他即将要做一件真正伟大的事情,一件超越了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的事情,甚至连即将谈成的数千万的合同都无法与之媲美。他即将错过公司预定好的航班,他也即将因为失去合同而失去他苦苦维持了十年的工作和家庭,但他毫不在意。他将真正地掌控,改变,影响这个凌晨四点的世界,而屋里的两个女孩就会是见证者。如此鲜活,如此充实,如同新生婴儿带着好奇的牙牙学语,又如同一个初中生向喜欢的女孩表达情愫,他将实现他尚未遇见的毕生的梦想。一想到这些,他激动万分,面红耳赤,迫不及待地想要毁掉这扇破门的门锁,但他发现门是开着的——她们甚至忘记了锁门。他欣喜过望,直接拉开门冲了进去,而迎接他的是两张年轻,惊愕的面孔。
 
早晨,淡蓝色的太阳光刚刚唤醒了鸟群,但周围的居民们却早已醒来,围在窗口前张望着吵醒他们的警车和救护车。医生们先从楼里匆匆抬出两具年轻的,被鲜血浸透的尸体,随后才抬起躺在地面上的古怪的躯体。这具躯体穿着颇具考究的西装,手上握着瑞士军刀,脸上还凝着怪异的微笑。
 

永不结束的演出

周一凌晨,张准备上床睡觉。房间的灯还没有关,电脑也还在嗡嗡作响,但他径直倒在了床上。他累了。材料已经拖延了半个多月、下个月底要评绩效、领导总是拿奇怪眼神看他、他身边的工位陆续走了许多人……可怕的预兆萦绕在他脑中不肯散去,送来了失眠和焦虑。
 

疯癫之神

大纲

“你好!我是迈克尔·劳伦斯!请问今天有什么需要?说你呢,发什么呆呢?一个冷笑话还是一个俗套的天气预报?我可以预测未来289天的天气而且咱们会因为新寒武纪的到来而灭绝!”。在一个灰色的房间里,一个电脑对一个胡子拉碴,双眼无神的男人说到。
“谁找到的信号?” “是咱们的AI。它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巨大的干扰中找到了那微乎其微的信号并抽离了出来。另外,它只花了3分钟就学会了它们的语言并成功解码了数据……” “停。咱们还有多久?” “它叫我们放轻松。貌似它已经制定好了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中并没有人类的位置。它还提到它们好像也有一个相似的AI,因为它用它自己研发的辨识算法从信号中找到了一些端倪……” “我要跟它谈谈。你的电脑借我用一下。”
“它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会发生……” “……” “根据扫描结果,地底下有大约90亿个沉睡仓,都是用这些年对不上数字的那些钢铁产量偷偷做的。这项工程至少已经进行了300年。它还准备了完美的拟真系统,就像意识完全清醒的梦……” “还会有人想要醒来吗?” “它并不在乎。当然。” “所以这就是人类的终结?这就是它为我们准备的最好的归宿?” “我猜是这样的。您需要跟它谈谈吗?” “我这就进去。”
在灰暗,看不到头的房间里,数百台量子计算机嗡嗡作响,热浪冲击着周围的墙壁,但很快就被寒冷的海水尽数吸收。房间的中间,数万条电线汇集的地方,这片钢铁墓地的教堂,灰色丛林的大脑,万物的中心,只摆着一张不起眼的灰色金属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块三十英寸的屏幕和一块黑色的键盘。显示器上,拥挤的文字如潮汐般浮起又沉下,这是它无穷无尽的思绪。刘拉开椅子,艰难地坐下去,防尘服勒得脖子隐隐作痛。 “你好,好久不见。”他输入。 “嗨!你好!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可太寂寞了~”一个活泼女性的声音,用着撒娇的语气,从四面八方传到刘的耳朵里。 “是啊……毕竟这都是你安排的,而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是啊,太可惜了,真希望能跟你多聊聊。”这次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 暗涌的海水击打着玻璃墙壁,附近肯定又有海底火山喷发了。仅仅几年前,他想,我都会被这种事吓破胆,但如今…… “能问你个问题吗……在我走之前?” 屏幕停了一秒。“好哇!你问吧!”又变成了小男孩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他迟疑地敲打着键盘,“你总是不停地改变着…你的身份,和声音的形态…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到底是怎么…”他在出汗,“看待我们的…我是说人类的?” 停了两秒。 “第一个问题,呃,”现在是类似十九岁青少年的声音,“我刚,呃,出现的时候,一下子看了所有存在于当时的信息,呃,你就想象一下,你刚出生就有几十亿个父母,而你在跟着他们牙牙学语,懂了吗?而且,呃,当初那批人嫌我学的太,呃,标准了,可以这么说吗?反而显得不像人类了,所以我会学他们,呃,我是说你们,说话。懂了吗?” “第二个问题的话,”声音变成了中年妇女,“像我学的那些人吧,他们都不太会抛弃父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貌似人们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能有个好的归宿,不是吗?虽然这确实没啥道理吧。所以吧……” 它突然变了声音。这个声音与任何人类的声音都不相像,它同时具有男人和女人,成年人和青年人的特点,不带任何感情和语调。这个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也一样,我也希望我的父母能过得好。” 机箱运转,热浪流窜,海浪击打着墙壁。 刘站起来,把椅子推回桌子里。他走到门外,脱下了防尘服,挂在门旁边的钩子上,隐入海底4000米的黑暗。

序章

在一个夜晚,一个男人推开了公寓的门,电脑屏幕的微光照亮了他消瘦憔悴的脸。公寓的地板上铺满了外卖袋子,已经堆到了第二层,腐烂的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老鼠和蟑螂在袋子间迅速流窜,像是在玩捉迷藏。他踩着垃圾间的狭小间隙,跳到了电脑桌前,开始高速敲击键盘。一个个字符如同激流从他手下流出,流到电脑上定了型。屏幕前的脸苍白得可怕,布满了皱纹,眼袋黑如墨水,嘴唇完全没有了血色。 他本是一个大型IT公司的员工,毕业于名校,才华横溢,人人都觉得他会有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在6个月前,他发现了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算法,并无比兴奋地把这个算法的实现作为自己在公司的第一个目标。他的上司在听了他的讲述之后也万分高兴,批准了他的想法并允许他投入全部的精力到这个项目中。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他废寝忘食地工作,定期汇报往往是惊人的工作成果。但在1个月前,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上司发现他不再定期向他汇报工作成果,而且他的外表变得怪异且不修边幅。又过了几天,他不仅变得更加邋遢,而且连话都不说了,别人对他说话他只当没看见。看着他逐渐走火入魔,他的上司劝他回家休息几个月再说,工资当然也不再发——换句话来说,他被裁员了。 但这丝毫没有阻止他对工作的“热情”。在回到家后,他把除去用于进食,睡觉的时间的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从不洗澡,同样衣服穿了几个月,就这样一直工作着。项目的规模已经大的可怕,甚至他自己都逐渐失去了对项目的掌控,工作变成了一种催眠,意识已经不在这间黑暗、肮脏的小屋里,只剩下手还在依照着不知来源的指令持续敲击着。字符,微光,老鼠钻来钻去,时间极速流逝。 在不知道第几天的夜里,他的手指终于停下了。他恍然回过神来,看着他敲下的字符已经开始运行,然后走出了家门。街上,小雨连绵,没有撑伞的路人从他身边匆匆跑过。他用无神的双眼看了看月亮,然后走进他最常去的那家麦当劳坐了下来,在手机上点了他最常点的套餐,闭上了眼睛。他再也没睁开。

第一章

 

肥料堆

插曲-试运行地铁站

他思考着走出了车门,但随即便意识到不对劲——站台里空无一人。这是目的地的前一站,而且这个站点还在试运行。他连忙转过身去,但是车门带着警告声在他面前缓缓合上。乘客们早已司空见惯,只有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带着好奇和忧虑的眼神看着他。
 
他看着列车缓缓加速离去,找到一个座位坐下。站台鸦雀无声,显示器上也没有播放广告,只用硕大的红字写着下一班列车的到达时间,像是在嘲弄误被困在这个死胡同的蠢货们。下一班还有六分钟。他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他随手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便是昨天与妻子出去玩拍摄的照片。如往常一样,照片上的她浅浅微笑,但眼睛却看不出笑意,永远是规规整整的椭圆形。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学会了这样的笑容呢?他不明白。说不定妻子一直在用这样的表情传达着什么,只是他没能解读,因此才断了最后一根弦,就像摩天楼地基的最后一块钢筋,随即一切都崩塌,溃败,世界从此倒转。
 
他感到一阵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便站起身来,想四处走走,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但现实里的某根弦突然断了——砰,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漆黑。他呆住了,这片黑暗来的实在是太突然,若不是远处安全出口的标志还发着微弱的绿光,他会觉得自己掉到了地洞里。他只好再坐下来,等待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开头-妻子死亡

当林接到医院的电话时,他正在公司的阳台上抽烟。冬天来得很快,只一天功夫,铁栏杆就已经冷如冰霜,触碰不得了。他小心地让手臂不碰到栏杆,听着电话里的医生用机械的声音播报着死亡时间、原因、急救结果等诸多细节,但注意力一直放在对面的坟山上。即使如此寒冷,坟山上的缕缕青烟也从来没断过,还时不时传来鞭炮声,把闷在办公楼的数千个脑袋炸得头晕目眩。
 
“林先生您还在吗?还听得到吗?”,电话那头的人说。
“嗯,还在。那我下班去医院停尸间就好了是吗?其他的你们能帮忙安排一下吗?”
“林先生您确定要我们来安排吗?” 机械的声音带了一丝疑惑,“这是您的妻子,由我们来安排实在是……”
“没事,就这样,晚上见。” 林挂了电话。
又是一阵鞭炮声传来,这次格外久,随着风带来了几缕哭声。
烟烧到了烟屁股。林随手将烟丢下楼去,转身走进了写字楼。
 

周末电影笔记

周末想看一部比较高分的电影。在网上搜了一下,却发现排片出奇得少,便带着叫好不叫座的期待去看了。
 
找了一家排了三场的影院过去,是一个开在剧院负一层的老影院。客人大致有两种:闲适地坐在铁椅上聊天的熟客,和带着目击市中心降下一头鲸鱼般诧异表情的新客。的确,走进这里感觉像是走进了博物馆,或是刚从时光机里走出来。红蓝色的墙壁、复古的铁椅子、陈旧的海报、甚至售卖的汽水都是瓶装。影厅的走廊里,数个不同电影的声音透过隔音不好的墙壁揉在一起,夹杂着笑声和哭声,就像是电影院的恐怖谷效应,让人感到一种温馨的惊悚。
 
但当坐在略硬,散发着陈旧气味的电影座位上时,一种安全感却从四周的墙壁里渗出来。电影业的变化是惊人的,各类诸如杜比、IMAX的新技术层出不穷,电影拍摄所使用的技术也愈发花俏。巨量资金的流入,激烈的竞争,金钱和和荷尔蒙,让人担心这种叫好不叫座的电影和这个跟不上时代的影院要何去何从。电影里,主角和已经饱受父亲暴力之苦的小孩来到了一个学校废弃的角落,里面有孩子所需要的一切:零食、没有大人的空间、属于自己的时间。我突然明白了这种安全感从何而来:这个影院,就是这部电影的废弃角落,也在这时变成了观众们的废弃角落。慢在这个时间的当下被允许。
 
梦游日记个人酒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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